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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隆皇帝的陶瓷品味

2015-06-25来源于:《艺术品鉴》杂志    编辑:爱喝咖啡

芝为华彩玉为肌,

火气全无古气披。

恰似白描吴道子,

观音妙相手中持。

这是一首清高宗乾隆皇帝题咏“宋代瓷胆瓶”的七言诗。乾隆是中国古代一位颇有作为的封建帝王,自号“十全老人”,能文能武,举凡琴棋书画、诗文辞赋浸淫其中,颇为自负。而他嗜古成癖也是出了名的,他对古代瓷器的狂热爱好尤为人们津津乐道。

清高宗乾隆皇帝生活足迹,几乎贯穿了整个18世纪。他生于1711年、卒于1799年,在位六十年(1736-1795)。退位之后又当了三年的太上皇帝,仍然掌握政权。是长寿且在位时间长的皇帝,因此有十八世纪皇帝的称号。在位时,曾经亲自考订文物,投入大量人力、物力,建置清宫典藏;故也有人把他看成是首席博物馆馆员。特别是分别收藏于国立故宫博物院、北京故宫博物院和沈阳故宫、热河行宫,与南京博物院中的传世藏品,因多数皆可追溯出乾隆皇帝亲手典藏的痕迹,而明显地反映出他鉴赏文物的经过。

精美华贵的中国古代瓷器是乾隆颇为得意的收藏品之一。作为皇帝,他的收藏占尽天时地利人和,因而品类丰富,珍品极多;既有端庄典雅的唐宋名品,也有色彩斑斓的明代佳器,数量之巨,质量之精令人叹为观止;特别对宋代汝、官、哥、定、钧五大名窑的作品更是爱不释手。他曾经诏令翰林们对宫内珍藏的历代文物进行整理、编目,对于圣祖康熙、世宗雍正时期遗留下来的珐琅彩瓷器视为珍宝,并且继续在宫中造办处烧制珐琅彩器物,而且要求给每件器物都配上精制的楠木匣,贮藏在乾清宫珐琅瓷专库内,呵护备至。不仅如此,他还在政事之余亲临法郎作巡视督察。

乾隆皇帝从乾隆二十年开始,陆续降旨绘制陶瓷和青铜器图册,虽然目前陶瓷图册已与画中瓷器分开保存,但是透过档案记载与台北故宫博物院院藏青铜器多宝格的组装样式,仍能追溯出陶瓷图册原来亦应与画中瓷器共置于一个木匣中。而且整个木匣即为一组瓷器多宝格,图册正是这组多宝格的典藏图录。

《珍陶萃美》和《精陶韫古》两本图册,绘制于乾隆五十年代。每一本画有10件瓷器,每页作对开装裱,上页为品名与图画,下页纪录尺寸、釉色、形制、款识和前人的品评。画中收录的作品,透过原载品名,得知为定、官、哥、钧、龙泉窑,以及明朝宣德、万历官窑制品,从中展现出来的艺术品味,其实与乾隆皇帝降旨镌刻御制诗对瓷器的选择一样,具体地传达出乾隆皇帝的鉴赏品味。

乾隆在搜求古代瓷器的同时,十分重视本朝制瓷业的生产情况。景德镇荟萃了国内的名师巧匠,由皇帝派专人(唐英和老格)主持窑务。这一时期, 不仅明代曾经失传的官窑生产工艺得到全面恢复, “复古”的“不易”已不复存在, 而且新工艺新品种还不断推出, 不用玛瑙末同样也能烧制出宝玉般晶莹的釉色效果。文献记载宋代汝窑用玛瑙作釉的原料,其实玛瑙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,而釉的主要成分也是二氧化硅。因此,玛瑙的加入对釉的性质不会产生多大影响,只能说明烧造宫廷用瓷之不惜工本。值得一提的是在唐英督陶期间, “其规范, 则定、汝、官、哥、宣、成、嘉靖、佛郎之好样, 萃于一窑; 其彩色, 则霁红、矾红、霁青、粉青、冬青、紫绿、金银、漆黑、杂彩, 随宜而施……有陶以来, 未有今日之美备”。景德镇御窑厂所造瓷器, 在造型、釉色、绘画、工艺等方面, 真正做到了仿官超官, 仿汝超汝, 即使是当时被视为神明造化、秘不可测的“窑变”等技术, 其规律也已为人们所掌握。

因乾隆酷爱宋代五大名窑的产品,所以诏令御窑厂仿烧五大名窑的釉色品种。为了迎合乾隆的意思,御窑厂生产了许多创新样式的品种,很多器物都是奉乾隆的旨意而专门烧制的。往往由“大内出样,荐御窑厂烧制”,皇帝本人直接参加了瓷器的生产过程,这在以往是很少见的情况。虽是仿烧,并非与宋代一模一样,既有继承又有创新与发展。同时仿烧各种工艺美术品求精、求奇、求巧,如仿玉石、古铜、戗金、镂银、漆器、螺钿、藤编、竹木等特种釉色层出不穷,模仿效果逼真。象生瓷中仿花生、石榴、藕、海螺、蟹等物品,制作精巧、维妙维肖,与原物难分伯仲,令人叫绝。这种瓷业繁荣、求新求变的大势正是乾隆一朝鼎盛发展的具体写照,反映出了盛世之君对陶瓷器钟爱而产生的特别效果。

作为当时亲力亲为督造仿烧古瓷的君主, 面对这样的陶瓷, 自豪和自我陶醉之情溢于言表:“铁足腰围冰裂纹, 宣成踵此失华纷。而今景德翻新样, 复古诚知不易云。”(御制诗四集卷之三十九《咏官窑瓶》)这种自豪和陶醉, 除了有他面对的陶瓷制品的确精美等因素外, 他是会产生出一种独特的审美感受的, 因为这些制品从某种意义上说, 也是他的本质力量的显现, 他是当时的皇上。

乾隆帝对陶瓷的钟爱还实实在在表现在他的诗作中。乾隆爱写诗,这是人所共知的,但水平自当别论。在他浩如烟海的诗作中,仅题咏陶瓷器物的就有199首,时间跨度从乾隆七年到乾隆五十七年, 年龄从32岁到82岁, 年轻写到年老, 可谓乐此不疲,足见其对陶瓷的酷爱与欣赏。

乾隆不光作诗,而且还把诗作直接镌刻或烧制在自己喜爱的瓷器上。每得到一件宋官瓷,特别是五大名窑的作品,他必要赋诗一首,同时命工匠把诗镌刻在器物上,传之久远。如他的《咏小官窑瓶》曰:“三寸犹然未满之,簪花雅合砚傍披。官窑今已晨星看,以小怜他耐久时”,表现出了乾隆的珍爱之情。现珍藏于北京和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宋代五大名窑的瓷器上,几乎件件刻有乾隆御题诗句。

耐人寻味的是,诗中,乾隆不仅考订作品的窑口与年代,也表达出个人对釉色、皮壳和烧制痕迹的看法,且因多半从“官窑”的角度切入。因此透过御制诗,能了解乾隆皇帝探索官窑历史脉络的想法。

在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的“北宋青白瓷枕”上刻有:

磁枕出何代,哥哥类董窑。

金丝铺荇藻,铁足节箛篍。

文并柟榴重,尔非翡翠浇。

赠宜漆园吏,梦婕态逍遥。

在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的“北宋青瓷无纹水仙盆”上刻有:

官窑莫辨宋还唐,火气都无有葆光。

便是讹传猧食器,蹴枰却识豢恩偿。

龙脑香薰蜀锦裾,华清无事饲康居。

乱棋解释三郎急,谁识黄虬正不如。

在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的“宋汝窑天青釉碗”上刻有:

秘器仍传古陆浑,只今陶穴杳无存。

却思历久因兹朴,岂必争华效彼繁。

口自中规非土匦,足犹钉痕异匏樽。

盂圆切己近君道,玩物敢忘太保言。

在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的“宋汝窑天青釉三足樽承盘”上刻有:

紫土陶成铁足三,寓言得一此中函。

易辞本契退藏理,宋诏胡夸切事谈。

他往往能就一物一事, 引发出联想和感慨。而这种联想和感慨, 又往往具有较为积极的意蕴, 有时还不乏自警和自励。

他在咏“南宋官窑青瓷葵口洗”时就暗含隐喻:

宣和陶器用功巧, 修内督之奄竖伦。

设曰葵花喻忠赤, 师成辈岂果其人。

北宋宣和年间, 徽宗昏庸, 奸佞乱政, 直至断送江山社稷, 徽钦二帝被虏, 如此奇耻大辱, 稍有一点历史知识的人都不可能忘记。葵花是7月的花神。古诗云:“更无柳絮因风起,唯有葵花向日倾”。在中国古典文学上,葵花表现的是一种倾慕之心。青瓷葵口洗以葵花造型,  但负责督造此葵花洗的太监们对主子是否忠赤, 可就真得大打问号了。乾隆以南宋官窑青瓷洗葵花造型比喻忠贞,这对徽宗来说简直无异于辛辣的讽刺。

特别是,乾隆皇帝降旨刻诗,并非整批送交,而是分次交办清宫专门负责的如意馆和懋勤殿处理,间接反映出镌刻御制诗背后所存在加以选择的意向。乾隆皇帝选择的品味,从以北宋汝窑、南宋官窑和南宋官窑类型作品居多中,可以看出,他其实意图透过对宋朝官窑的追溯,为乾隆官窑,创造出一个可以依循的典范。

总之,乾隆的陶瓷鉴赏观,大概可以归纳出以下几个重点:一是优质陶瓷象征帝王的德行。二是不同的器形与釉色,代表不同的人格特质。三是鉴赏陶瓷绝非玩物丧志。酷爱艺术的乾隆皇帝凭借盛世之昌隆,不遗余力地发展文化艺术,其艺术水准与鉴赏能力代表了当时社会的最高水平。而当时大众的审美是以皇室宫廷的艺术品位为中心,可以说,乾隆皇帝艺术品味确立和引领了18世纪的美学标准。